张大千和他的敦煌朋友们
《南望成都》图及题跋局部
2011年7月1日,新疆哈密市博物馆展出了张大千所绘《荷花鸳鸯图》,张大千的书画真迹,能在祖国的边疆哈密珍藏并展出,颇令人感到新奇和感慨。其实,孰不知,这些展出的书画真迹还与他在敦煌结交的朋友刘鼎臣有关。
张大千一生游艺于神州大地和世界各国,他每到一地,喜结交文人雅士,他们书画往来、同赏山水、切磋技艺,所以他高朋无数,胜友如云。
1941年春,张大千携妻带子,及门人弟子前往敦煌临摹壁画。身处异地他乡,必须有个熟人接应照顾。早在一年前,当他的二兄张善子得知兄弟张大千要西出嘉峪,礼佛敦煌时,他想起了自己的好友刘鼎臣。抗战期间,刘鼎臣在四川经商,结识了张大千的二哥张善子。刘鼎臣,原名刘国汉,河北省献县人。而立之年他就在北京、成都、西安、兰州、敦煌等地开办自己的商号,专营古玩、字画。后来他辗转来到敦煌,敦煌当地士绅张维秀见其精明能干,遂将女儿张月娥嫁给了他,由此,刘鼎臣在敦煌广置田产商号。张大千之子张心智在《张大千敦煌行》中写到:“听说他(刘鼎臣)往返新疆经营药材皮毛发了财,在敦煌置了房地产业安家定居,为人耿直,广交朋友。”
当张大千临行前,张善子写信给刘鼎臣,向他介绍自己的兄弟张大千将要前往敦煌。
关于张大千与刘鼎臣的相识还有一种说法,那就是通过甘肃军阀鲁大昌介绍,二人方才结识。水天长所著的《史林探幽》中写道:鲁大昌的女儿鲁敬曾说,鲁大昌为张大千去敦煌临摹壁画除提供了有力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的支持外,还给张大千介绍了自己的老友,敦煌本地大商人刘鼎臣就地给张以支持。
因莫高窟处在茫茫戈壁沙漠之中,所以张大千等一行人的吃食、用物等全靠刘鼎臣派人用牲畜拉木轱辘大车从敦煌乃至酒泉运往莫高窟。加之当时物资匮乏,所以采买及运输都极为困难。当年曾赴敦煌考查的学者向达,与张大千等人同住于莫高窟崖下,1941年12月4日,他在写给考古学家曾昭燏的信中谈到:“粮食菜蔬,以前张大千有一熟人刘某住城,每三日为彼送菜一次,达等所用之物及信件等,即由县政府托刘某车代为带来。”由此可见,刘鼎臣对张大千的帮助是巨大的。
解放后,刘鼎臣举家从敦煌迁移到新疆哈密,他将张大千赠送他的60余幅书画,以及张大千的好友谢稚柳,弟子刘力上、萧建初等人的书画作品放在了哈密大泉湾乡圪塔井村兄弟处。后来刘鼎臣被错划为地主成分,他的家产及所收藏的古玩字画被悉数没收,分给了当地农民,因此被损毁了不少。后来,有幸被有识之士发现后,抢救保护了部分书画。这也就是文章开头所说的,在哈密展出的劫后所剩的一些书画作品。
除刘鼎臣之外,张大千在敦煌还结识有张雨亭、任子宜等诸朋友。张雨亭,名恩。继承先祖的旺铺,为敦煌商号“福兴永”东家,敦煌社会贤达,后被选为敦煌县商会会长。张雨亭协助刘鼎臣资助大千在莫高窟临摹壁画。
任子宜是敦煌当地人,原名任禄,字子宜。他父母早丧,勤笃好学、能诗善文、精于撰联,先后担任敦煌周氏私立初级小学校长、敦煌县女子学校教师及校长、敦煌县教育局局长、敦煌县民众教育馆馆长等职。他是人们公认的熟悉敦煌民俗风情的“活字典”。
任子宜酷爱读书写作,笔头很勤,他曾记载了张大千一件鲜为人知的轶事。1943年,张大千在莫高窟一洞窟中发掘出一锭唐人写经时留下的墨块,形如腕钏。因莫高窟一带空气干燥,水分少,才使这一锭唐墨保存下来。发现时,它质坚如石、色黑如漆。在砚台中注入一点水,进行研磨,可是墨并不浓。张大千告诉任子宜,古书上记载,百年以上的古墨,不加胶水难以磨成墨汁。于是加入了胶水再进行试研磨,果然磨成了墨汁。从这件事,任子宜对张大千读书宏博深感钦佩。
张大千在敦煌除了临摹壁画、读书之外,到了冬天,还会曾加一项活动,那就是打猎。雪后的敦煌戈壁滩上,一些动物出来觅食。张大千则会骑上一匹快马,头戴哈萨克式大皮帽,身穿老羊皮袄,身背叉子枪。有时他还将猎获的山鸡、野兔、黄羊等猎物送到县城与朋友们一起分享。
尽管有诸多知心的朋友往来,以及丰富多彩的活动,但是仍难掩张大千对故乡的思念。他曾创作了一幅《南望成都》狩猎图,以表达他对家乡蜀地的思念。创作描绘狩猎图之类的作品,可谓是对画家艺术水平的检阅,因为画面要涉及人物、动物、山水,或是花卉、鸟禽等。
张大千所绘的《南望成都》图画面描绘有两人、一马、一犬、一鹰,一人骑于马上,一人臂架猎鹰。骑于马上者,头戴幞头,似为主人,架鹰者似为仆佣。有人说,张大千以泼墨、山水、人物、荷花见长,孰不知,他笔下的飞禽走兽同样精彩,由此可知,张大千是一位“全能型”的画家。此图远袭唐人笔意,特别是对于大千所绘的马,更是有着浓浓的唐人意蕴。张大千认为“画马当以唐人为最……是以为妙,宋人惟李伯时一人而已,元明以来,殆无作者,无论有清”,从这段1954年张大千在一幅《人马图》的题跋中可知,就连元代大画家赵孟頫所绘之马都未被他所欣赏。现在品评观赏这幅《南望成都》图,可以感到,似在草木萧疏、雪后初霁的旷野中,寒冷孤寂向他们袭来,使他们思乡之情不由涌上心头,怅望着家乡蜀地的方向。
张大千在这幅图的右上部还题有一段长跋:“客舍龙堆古戍高,鞲鹰芝马兴偏豪。稍怜瘦日悲秋色,新觉微霜欺鬓毛。蛮女自吹红筚篥,野人时进绿蒲桃。待归故里更何乐,南望成都首慢搔。辛巳初夏来敦煌,互焉秋老。刘鼎臣、王梓美、张雨亭、任子宜诸君子不时自城中来石室谈笑无间,或出猎鸣沙龙堆之前,遂忘万里悲(客),不复思蜀矣。偶拈此诗因书画上,大千居士并记。”钤白文印“张爰”,朱文印“大千”。
1942年,因临摹壁画人手不够,张大千又前往青海塔尔寺重金聘请藏族喇嘛画师,这幅图也许就是此时被张大千带往塔尔寺。他又一次欣赏时,发现落了一个字,于是题注“悲下夺客字,明年壬午,于塔尔寺检视注。”如今这幅《南望成都》图就珍藏在广州艺术博物院。
通过这幅图,我们在欣赏到一代大师的翰墨丹青的同时,从中也了解了当时文人墨客之间的交往和真挚的友谊。只是在张大千的题跋中,“王梓美”不知何许人也?也许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对张大千研究的深入,王梓美最终会浮现在人们眼前。
□高羔